整件事情的開端來自於一封信,一封在他們漫長歲月裡顯得平凡無奇的信件。 薇吉莉特在天色微亮時回到木屋,坐在客廳裡的羅莎琳正好泡了一壺花草茶,她抬頭看著整夜未回的女兒,神情仍是一如往常的爛漫。 「妳要來一杯嗎?烤箱裡還有司康餅喔,要不要也來一點?」 「不了,我想要白開水。」她回答得漫不經心。 「可以。尤莉亞,麻煩妳了。」語畢,原本蜷縮在羅莎琳肩上的淺綠色光點,俐落地朝著桌上的水壺移動,將水杯放入薇吉莉特的手裡又回到原位,羅莎琳以談論天氣的輕鬆語調問道,「對了,昨晚妳是睡在誰家?」 「唐--哎,羅絲是在套我的話嗎?」儘管她們差了一百歲以上,但羅莎琳那副仍舊維持在少女時期的美貌,硬要稱呼她母親又顯得怪異,所以薇吉莉特幾乎不會那樣稱呼她。 「只要妳別作什麼犯罪的事,關心女兒應該不算是套話?」輕啜著花茶的羅莎琳不免莞爾一笑,「還是說,薇吉希望我質問妳,今天早上唐納修的母親有來找我呢?」 說實話,薇吉莉特多少畏懼著至今仍然如同年少時天真爛漫,不諳世事般的母親羅莎琳。她的笑容像是沒有半點心機,偶爾卻能令她不由自主地打著冷顫。 在幅員遼闊的幽靜森林裡,散佈著許多擁有不同民俗風情的部落。像薇吉莉特所在的部落,是一支保守樸實的民族,儘管與外界時有聯繫卻仍保留了原本的特色。舉例來說,凱恩區出身的羅莎琳與父親基斯結婚的事情,在當年也算是一件不小的新聞。 所以,向來放浪形骸的薇吉莉特在部落裡也是一片聲名狼藉。 「那是什麼?」薇吉莉特斂下了那雙遺傳自基斯的青綠色眼,望向凌亂地堆在茶壺旁的紙張,企圖轉移有關自身的話題。 「是報考的通知信喔。不要司康餅的話,我記得基出門前有準備一些白麵包。」相對於那幾封精美的正式信件,羅莎琳顯得更關心女兒的身體。 大陸居民每隔三年便會收到國王與女王的報考通知信--乍聽似乎是個相當誘人的考試,但在魔法師及魔女們漫長的歲月裡,那種信件可能比賀年卡來得更無聊,更不值得他們多看幾眼。 今年是薇吉莉特第三次收到報考通知信。 --照理來說,她應該要第三次對其視若無物的。 「女王報考通知信……哦?」邊放下手裡的水杯,邊抽出署名給她的通知信,「對了,蘭恩不是搬到凱恩區了嗎?」 蘭恩、蘭卡斯是羅莎琳的兒子、家中長子、以及薇吉莉特的親生哥哥,他在十幾歲時報考了國王候補選拔,儘管沒能當成國王卻也被當地的希斯頓聯合協會網羅,往後便定居在凱恩區。 「妳想報名嗎?」 「--對呀,惡名昭彰的婊子薇吉要離開這裡了喔。」 然而,像是在開玩笑的薇吉莉特邊說邊笑著拆開信封,信手變了支筆,照著上頭的步驟寫入資料,在她落款的瞬間,報名表砰地一聲消失在她們眼前,留在原地的則是一張寫滿注意事項的說明文件。 「記得跟蘭恩說一聲,省得妳到凱恩區後沒得睡。」對於薇吉莉特出乎預料的舉動,羅莎琳只是淺笑地提醒,完全不將女兒的遠行當成大事看待,「還有,記得跟格雷還有希莉提一下,畢竟格雷一直都蠻照顧妳的。」 --格雷,格雷鄂姆。 薇吉莉特不發一語地別開了頭,直到她能重新控制表情後,才以常見的笑容應了一聲「我會跟格雷告別的」--只跟格雷告別--她冷漠地在心裡補上一句。 * END
離開幽靜森林的準備工作比薇吉莉特最初設想的來得輕鬆,主要也是因為父親基斯幾乎為她打理了一切事項,像是整理行李、聯絡哥哥蘭卡斯、在部落內宣傳等等。 基斯本來還打算叫她帶上擁有不同療效的魔藥,慶幸的是,蘭卡斯表示他在凱恩區有一間信用度很高,長期購買也有折扣的店家,讓薇吉莉特得以少帶一些常見的療傷癒病藥。 而薇吉莉特為了避免日後的麻煩,報名女王候補選拔後也不再睡在男人的床上,儘管感覺到日子變得無聊,但她可不希望跟任何一個性伴侶再到凱恩區續前緣。 --薇吉莉特只屬於她自己。 不屬於任何人的薇吉莉特,才能擁有幽靜森林裡最令人沉淪的誘惑。她活得自由奔放,無時無刻都能說出男人希望的話語,綻開令他們傾倒的笑容。 所以,薇吉莉特只能屬於她自己。她的床伴間都有這個共識,那也是因為她刻意避開了希望擁有沉重關係的類型,在與他們發生關係前劃清了界線。 ◇◆◇◆◇◆◇ 薇吉莉特推開了藥草園的木柵門,神情不若往常般的輕快、高傲又或是目中無人。然後她在玫瑰區裡,發現了那抹被光影明亮著的身影;他曾說他最喜歡玫瑰,那是一種高傲且艷麗的美。 當薇吉莉特還在組織語句時,那人的聲音輕緩地傳來。 「--是薇吉吧?」 「你還是一樣厲害呢,格雷。」儘管明曉得對方看不到,薇吉莉特仍是習慣性地綻開笑容。 那雙空洞的灰藍色眼準確地朝向了薇吉莉特--格雷鄂姆是蘭卡斯在幽靜森林的摯友,他當年陪著蘭卡斯報名了國王候補選拔,卻在考驗當中喪失了視力,他的眼睛被施予一種很複雜的詛咒,梅傑蘭亞大陸裡並非無法可解,但格雷鄂姆選擇了維持現狀。 在她還沒出生前,身為兄長的蘭卡斯早已定居在凱恩區,所以當他曉得自己多了個妹妹時,只能請摯友格雷鄂姆多關照薇吉莉特,而他也將薇吉莉特視若己出,照顧得無微不至。在旁人眼裡,格雷鄂姆更像是她的親生兄長。 「畢竟,我已經聽了妳十六年的腳步聲。」格雷鄂姆揚起一抹溫和的淺笑,指著放有桌椅的休息座位後詢問,「坐著聊吧,我的薇吉莉特應該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 --我的薇吉莉特。她愣愣地望著格雷鄂姆,那是一個她企圖遺忘的記憶。 但她很快地調整了情緒,以輕快的語氣回答「好哇」後坐了下來。 「我要離開幽靜森林了。」薇吉莉特刻意用高興的語調宣佈,卻又不自覺地變得多話,「待久了不禁覺得這裡果然很無聊,前陣子就在想要不要到哪裡旅行,收到通知信後又剛好想到蘭恩也在凱恩區。」 「妳一點都沒變,還是一樣這麼靜不下來呢。」稍頓,格雷鄂姆斂起了唇角的笑意,正經地望向了對面的薇吉莉特,「薇吉,妳到凱恩區後別像現在一樣,可以答應我嗎?」 薇吉莉特當然明白他話中所指的事情,但是-- 我會變成這樣,都是格雷你一手造成的喔。她異常平靜地回視著格雷鄂姆,薇吉莉特曾經以為他那雙恍若大海般深沉的眼裡,只會有她一人的身影--直到格雷欣喜若狂地告訴她,希拉瑞莉答應了他的求婚,以及他有多愛希拉瑞莉。 如果你的眼裡沒有我。 如果我的感情得不到任何回報。 如果無論我有多愛你最終都仍是一場空。 如果只因我晚那個女人出生而得不到最愛的你。 --那麼,我要所有人都經歷我的痛苦。 「格雷,我已經不是『你的薇吉莉特』。」微微地向前傾,薇吉莉特輕柔地捧著他明顯錯愕的臉,以自己預料不到的,溫柔、果斷卻也漠然的語調說,「我當了十三年的『你的薇吉莉特』,已經可以了吧?你已經有了『你的希拉瑞莉』,所以……我可以當回『我的薇吉莉特』了吧?」 格雷鄂姆怔愣著沒有應聲。 羅莎琳說的對,記得跟格雷鄂姆告別--記得跟她心裡那個格雷鄂姆,完全地告別。她愛了這個男人十六年,他卻不曾將她視為一名女性,她又為何要在剩下的四百多年裡惦記著他。 「再見,格雷。願你一切平安。」薇吉莉特說得一如十六年來格雷鄂姆給予他的溫柔,溢於言表。 那天,薇吉莉特並沒有哭。 在格雷鄂姆與希拉瑞莉成親的那天夜裡,她已經為他哭盡了所有的眼淚,也放棄了哭泣這種消極無用的掙扎。 如同她紋在身上的刺青,薇吉莉特是最艷麗的玫瑰,也是最奸詐的蛇--薇吉莉特只該是屬於她自己的。 * END
薇吉莉特在午前踏上了凱恩區的土地--在這塊魔法橫行的大陸,自東北側的幽靜森林移動到中央的凱恩區,並不需要多漫長的時間。 循著哥哥蘭卡斯給的地址,她很快便找到那間座落在都市一角,牆面以相當搶眼的雕刻構成,獨具特色的連棟屋舍。在薇吉莉特原本所待的部族裡,完全不可能會有這種華而不實的地標,他們崇尚自然,喜好恬淡的生活,與世無爭,居民大多不會參與國王或女王的候補選拔。 所以,她跟羅莎琳都是幽靜森林的異類。 「蘭恩還是一樣浮奢呢……」薇吉莉特輕吐著與內心所想無關的話語。 正當她猶豫著如何給蘭卡斯一個特別的招呼時,被層層雕刻覆住、變得不太醒目的木門自裡面往內推開,一名若隱若現的頎長人影緩緩地發話。 「薇吉莉特小姐日安,蘭恩大人已經久候多時。」那人的嗓音渾厚且散發著磁性,隱約可以想見他應當擁有相當英俊的相貌。 身經百戰的薇吉莉特習慣性地斂住那抹自傲的笑容,換上少女般羞赧的神情,「謝謝,那個、請問你是哥哥的朋友嗎……?」邊輕聲詢問,邊小心翼翼地往前一步。 然後,屋內的燈光在剎那間全都變得明亮,薇吉莉特也得以看見對方的長相--形似獅鷲的頭。儘管身體無異於常人,甚至可以稱上令人心動的結實,但是、頸部以上卻是魔物的原形。 「不是,我是蘭恩大人的使魔,名為斯圖爾得,您可以稱呼我斯圖。」自稱斯圖爾得的不完全人形使魔,禮貌性地退至一旁,以伸長的右手為她指引方向,「蘭恩大人在廳堂等著您。」 「原來是這樣……好的,麻煩你了。」薇吉莉特溫順地點頭應著。嘛,反正該有的身體構造都有--不同於外在,她的心裡正想著相當粗俗的事情。 儘管頂著魔物怪異的頭部,斯圖爾得頗具紳士的舉止仍讓他看來像個稱職的使僕。在他推開廳堂的門後,只見蘭卡斯隻身坐在偌大的皮革沙發上,視線瞥開數秒的薇吉莉特,以富有暗示的笑容望向他,蘭卡斯意會後也依照她的希望,示意斯圖爾得退離廳堂。 「好久不見。」以兄妹間的問候來說,蘭卡斯帶笑的嗓音裡多了幾分陌生。 「呵呵,幾年不見了呢?」斯圖爾得關上門後,薇吉莉特也無須隱藏自己的本性,大方地坐在蘭卡斯準備的位置,笑容十分輕蔑。 「多久、很重要嗎?」 「是不重要呢,哥哥。」 微微上揚的雙唇輕洩著一陣零碎的苦笑,半晌後蘭卡斯又蠻不在乎地擺著手反問,「我想,我們應該不是那種需要互相客氣的關係。」 「嘛,可以請你不要說得那麼曖昧嗎?」習慣性地撩著那頭金澄色的長髮,薇吉莉特似笑非笑地說,「我再怎麼濫情,也不會對親生哥哥發情。」 「說到發情--妳不覺得自己對格雷作得太傷人了嗎?」蘭卡斯調整著坐姿,詢問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以兄長的身分自居。但身為格雷的朋友,薇吉、妳不應該那麼作。」 格雷--那是她以為離開幽靜森林就不會再聽見的名字。 不應該那麼作? 不應該成為一個誰都可以上的婊子? 還是不應該告訴格雷他傷她有多重? --又或是,繼續掩蓋自己的情感,折磨自己才叫作應該? 薇吉莉特冷淡地回視著出言責怪自己的蘭卡斯,並不打算對他多作解釋,而後者僅是輕嘆口氣。 「算了,希望妳有一天會明白我在說什麼。」蘭卡斯主動地結束這個令她不悅的話題,起身步至門前的瞬間,外頭的斯圖爾得也同時打開了門,「我今天沒事,可以先帶妳到凱恩區晃晃,順便介紹妳幾間選拔期間派得上用場的店家。」 所以,她作錯了什麼?抬頭瞪著重展笑顏的蘭卡斯,她猶豫許久仍是沒有發問;畢竟他不是白白多活她二十多年的,薇吉莉特還沒笨到以為自己每次都能在口舌上爭贏蘭卡斯。 硬是壓抑著內心的不滿,並調整臉部表情後,薇吉莉特又是那個靦腆害羞的十六歲少女,「好的,謝謝蘭恩哥哥。」 應該找個機會叫薇吉莉特別稱呼他哥哥--望著自家妹妹陌生的羞赧笑容,蘭卡斯不禁在心裡提醒著自己。 * END
◇ 有一點R18的擦邊球請慎入 斯圖爾得是因身上莫名傳來的重量而醒來的--獅鷲在夜間的視力也相當不錯,所以他定睛一看後就發現重量的來源是誰--薇吉莉特以一副輕鬆自在的神情,跨坐在他的身上,那雙綠瞳在黑暗裡閃動著某種暗示的眼神,但非屬魔法師的斯圖爾得並不能理解。 沉默數秒後,基於她是主人的妹妹,儘管覺得眼前的景象有些怪異,仍是禮貌性地詢問,「……請問薇吉莉特小姐有什麼事嗎?」 「你醒了嗎?太好了,我也不是很喜歡跟睡著的對象做。」薇吉莉特微微地抬高下顎,眼神裡滿是自信及某種他難以理解的欲望,「對了,斯圖你喜歡在上面還是下面?」 緊貼著他模仿了魔法師構成的男性器官,是隔著薄薄布料的薇吉莉特柔軟的肌膚,但是、對斯圖爾得來說-- 「薇吉莉特小姐。」稍微理解現況後,斯圖爾得以一如往常的沉穩嗓音說道,「我是不可能對您發情的。」 「--哈啊?」 ◇◆◇◆◇◆◇ 蘭卡斯無言以對地望著優雅地躺在沙發上,自顧自地玩著手指的薇吉莉特。如果不是他深諳斯圖爾得是不可能說謊的,今早斯圖爾得告訴他「薇吉莉特小姐似乎想跟我交配」時,蘭卡斯都要以為這是個荒唐到不會有人相信的笑話。 「薇吉。」 「蘭恩哥哥有什麼事嗎?」 重重地吐了口氣,蘭卡斯一個揚手示意,斯圖爾得立刻點頭上前讓她不得不坐正並看向自己,「首先,請妳不要再叫我『哥哥』了。然後,請妳不要對我的使魔下手好嗎?」 「才不是下手,我只是想上斯圖而已。」儘管身體被斯圖爾得以蠻力固定,薇吉莉特的反應仍是那般蠻不在乎,「況且,我也沒有上成,無論我用手或--」 「不用說明。」硬是打斷她那些不懂淑女或矜持怎麼寫的情色用語,說實話,蘭卡斯夜生活的豐富程度,與薇吉莉特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所以他也沒打算干涉妹妹的舉止,但是--「就像他說的,身為魔獸的斯圖是不可能對妳發情,所以妳不要再想著『侵犯』他的事情了。」 「斯圖明明就有人形,不能對我發情也太奇怪了。」往後仰頭看向面無表情的斯圖爾得,薇吉莉特燦笑地朝他拋了個媚眼,「說不定,他只是很難對我發情。你等著瞧,我會順利跟斯圖做到最後的。」 「--妳要是再想著上斯圖,我就請基帶妳回幽靜森林。」 「哼,我也只是因為昨天沒找到不錯的『外食』,才想說家裡有個看起來不錯的『備用糧食』嘛。」 「第三點,禁止在家裡有任何性行為。」蘭卡斯生硬地補上一句。 「我也沒打算帶回家啦。」薇吉莉特佯裝不悅地嬌嗔。 「是說--薇吉。」重新整理被薇吉莉特打亂的思緒後,蘭卡斯語帶正經地說,「沒有使魔的話,在選拔裡可能會相當辛苦,妳真的不打算收一隻使魔嗎?」 「我當然有那個打算,只是……貓形的魔獸都不喜歡我。」在蘭卡斯的示意下被鬆開的薇吉莉特,神情相當煩躁地支著右頰;反正她都已經夜襲了斯圖爾得,也沒打算繼續在他面前偽裝自己。 「這樣吧--在選拔期間,斯圖可以借給妳當作使魔使用。」曉得薇吉莉特性格的蘭卡斯,早已為她預設了後路,畢竟他當初會收斯圖爾得當使魔也是為了家裡的雜事,蘭卡斯的攻擊系魔法可說是相當厲害,防禦部份也可使用魔法道具彌補,並不是時常都需要斯圖爾得的協助。 「哎--蘭恩你頭腦沒事吧--?」薇吉莉特不以為然、語帶調侃地反問,「隔了十七年才想盡到作為哥哥的責任嗎?」 「我本來就是妳的兄長。」不同於方才的無可奈何,蘭卡斯莞爾一笑,輕鬆地避開了薇吉莉特的言語攻擊,「況且,我只是作了對妳最有利的安排而已。」 --該不會他剛剛的無奈也是偽裝出來的反應?剎那間,薇吉莉特的內心傳來了一陣迴響,但她依舊沒有追問的打算。 「是哦--?」看來暫時不能對斯圖下手了。自討沒趣的薇吉莉特心不在焉地應著。 * END
當國王及女王的影像無預警地現形時,薇吉莉特正慵懶地斜臥在沙發上,以言語干擾著努力幹活的斯圖爾得。儘管他的原形是相當兇猛的獅鷲,但對擅長各種攻擊魔法的主人蘭卡斯來說,使魔的義務就是打理家務。 「欸斯圖,獅鷲不是有發情期嗎?你先前碰到發情期,也是找母的獅鷲嗎?」 「蘭恩大人說我可以適度地不理會您的問題。所以,現在我拒絕回答。」 「大家好啊,我是梅傑蘭亞大陸的現任國王。應該沒有人不知道是我吧?」--向來沉靜如止水的斯圖爾得,也不由得感謝這則突如其來的通訊。 因為,薇吉莉特難得專注地、沉默地聆聽著別人說話。 最初是相當陳腔濫調的開場白,像是自我介紹--就算她十六年來都住在隱密的幽靜森林,也不代表她會忘記梅亞蘭傑大陸統率者的長相--又或是宣告選拔正式展開。 「說起來,一開始馬上來了一份委託呢。有興趣的話就在這裡接收吧。」 女王的尾音才剛結束,一張紫紅色的卡片同時也憑空出現,並緩緩地掉在地上。見狀,斯圖爾得也立刻彎腰撿起左上角寫有「一般任務」斗大字樣的卡片,以雙手禮貌地呈給壓根沒打算伸手撿的薇吉莉特。 「選拔任務、真的都是這種雜務呢。」在選拔開始前,蘭卡斯已經說明任務大多是來自國民的委託,所以薇吉莉特也沒有特別驚訝或嫌惡的表情,「嘛,美其名稱作女王,其實也只是國民共用的勞工。」 「薇吉莉特小姐,請問這次有需要我與您同行嗎?」見薇吉莉特心不在焉地玩弄著卡片,斯圖爾得基於主人的吩咐,主動地開口詢問。 「呵呵,如果是蘭恩--應該會需要你吧。」薇吉莉特似笑非笑地回應著,然後不疾不徐地起身,撥開落在胸前的金色髮絲,拋給了斯圖爾得一個自信卻也柔媚的眼神,「這種小事才不需要你,可以的話……我希望斯圖可以在別的方面幫上我呢。」 「非常抱歉,我不能理解您的意思。但是,有需要我的地方請盡量使喚我。」 「唉,蘭恩那傢伙為什麼會將你教育成這麼--的不懂情趣。」 「請問我有哪裡做錯了嗎?」 「算了,我還蠻喜歡你這個樣子的。」 情況允許的話,她還是想當調教人的那方。薇吉莉特以富有深意的眼神瞥了眼不諳世事的使魔先生後,便回寢室換下那身露出度高的連身裙,畢竟第一印象是相當重要的。 --至於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 報名女王候補選拔的魔女,都會得到一張證明用的ID卡,進行任務時只要向委託人出示就能節省不少說明的時間。 「啊,這個選拔制度真是不錯,如果沒有你們這些幫手,我還真不曉得如何處理那一長串的訂單呢……」 「那個、我也要謝謝您給我這個表現的機會……我的手藝不是很好,希望不會給您添麻煩。」 「沒關係,妳先烤一爐麵包讓我瞧瞧。看妳這麼賢慧的樣子,手藝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 在初次見面的老闆娘面前,薇吉莉特依舊完美地扮演著「來自窮鄉僻壤的幽靜森林,對都城感到膽怯的靦腆少女」,這也是她實驗多次後,對付一般民眾最有用的一種偽裝形象,不僅可以讓對方輕易地放下戒備,也能誘發對方對於弱勢族群的同情心理。 麵包店老闆娘領著薇吉莉特到其中一間烘焙室,裡面已經有另一名先來、穿著十分清涼,隱約看得出是來自月牙沙漠部落的金髮少女。 「啊,剛忘記跟妳說,已經有一位蘿達小姐先來說要幫我,薇吉莉特小姐應該……不會介意吧?」再怎麼說,她們在選拔期間仍是對手--這麼擔心著的老闆娘不禁輕聲發問。 「唔,沒關係的。」輕輕地搖頭後,薇吉莉特善解人意地答道,「多點人手才能幫您解決那些訂單,我不會介意的。」 老闆娘輕吐口氣並說了句「那就好」,簡單地向她跟那位被稱為蘿達的魔女說明烤爐的使用方式後,便表示一會再來查看麵包的成品。 「那個……跟蘿達小姐說一下,我用這邊的工作台喔?」薇吉莉特禮貌性地說。 而蘿達只是微笑地--正確來說應該算是不以為然的笑容--斜視了她一眼,又繼續揉麵團的工作。 她先是不知所措地發出嗚咽的聲音,才沮喪地垂下頭也動手用魔法使揮工具揉著麵團。大部份的時候,薇吉莉特是女性們的眼中釘;至少她在幽靜森林時沒有半個女性朋友。所以蘿達的不理不睬對她來說,反而輕鬆不少。 薇吉莉特沒有魔杖或類似的物品當作媒介,全身上下能被稱作媒介的就是手指關節上的刺青,那些並不是普通的刺青,而是融合了數種陣式再「鑲嵌」到上頭的魔法文字,讓她能以「刺青」當作施法的媒介。 其實薇吉莉特本身的手藝相當不錯,但在日常生活方面,向來習慣利用魔法解決。因為她不需要緊盯著麵團,所以東張西望的視線自然也落到了隔壁蘿達的麵糰上-- 「……那個?蘿達小姐……在麵團上施了什麼魔法、嗎?」小心翼翼地詢問,如果不是擔心蘿達放入負面性質的魔法,連帶影響到跟她同時烘焙的自己,薇吉莉特才懶得勸告對方,但她表面上仍是一副膽小的模樣,「我沒記錯的話……老闆娘似乎是希望我們烘焙出……普通的麵包?」 「--妳不覺得製作那種普通的麵包很無聊嗎?」蘿達緩緩地抬頭,那雙紫羅蘭色的眼睛散發著魔性的魅力--她是同類卻又有些不同。薇吉莉特很快地釐清了現況,同時也有些後悔剛剛那個假意溫馴的勸告。 「蘿達小姐的意思是……?」 「只要不會致死的話,加入一些惡作劇的魔法,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嘛?」蘿達緩緩地閉起眼睛,以蠻不在乎別人性命的語氣,輕快地拉攏著薇吉莉特加入她的行列。 --對她來說,就算有人死掉應該也會不痛不癢吧?薇吉莉特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令她毛骨悚然的魔女,但她是不會輕易服輸的。 「那樣做是不對的、吧?那個……對不起,這麼重要的事情,我覺得有需要告訴老闆娘。」微微發抖卻也堅毅的柔軟嗓音,明確地表示著薇吉莉特的立場;她不會加入蘿達的惡作劇行列。 「哦--」與薇吉莉特注視一段時間後,聳著肩的蘿達莫名爽快地放棄,「隨便妳。」 就算報名女王選拔只是想打發時間,但薇吉莉特並不打算輸其他魔女太多。所以,她多少對明顯漫不經心的蘿達感到些許不滿,然而她也沒有積極干涉別人的意願。 「--妳們的麵包烤好了嗎?」相對無語一會後,老闆娘的聲音自門口傳來。 薇吉莉特來不及以溫馴的形象組織率先發難蘿達的言語,後者已經異常親切地捧著麵包,「已經烤好了喔,您快點嘗嘗看。對了,先試試薇吉莉特小姐烤出來的吧,她的麵包聞起來很香。」 「啊,真的。那我先吃看看薇吉莉特小姐的吧。」 當薇吉莉特意會到她的所作所為後,一切已經來不及--老闆娘的鼻血像是噴泉般湧出,染紅了烘焙室的地面,而她只能錯愕地看著事情發生。 稍稍回神打算辯解時,蘿達朝她投以一抹得意且詭譎的燦爛笑容。 後來,薇吉莉特費盡心力、拼命向老闆娘道歉,並重新烤出一爐香噴噴的麵包--期間完全不敢離開她的麵團,以免蘿達又在當中動了什麼手腳--才獲得她的原諒,也取得了完成任務的點數。 * END
自那個差點被侵犯--他沿用了蘭卡斯的形容用語--的夜晚開始,斯圖爾得至今仍不能理解「薇吉莉特」是個什麼樣的魔女。 第二個任務是來自一名神情沮喪的金髮魔女,她所飼養的貓因為一些驚嚇而在巷弄間狂奔,「因為我不擅長飛行的魔法……所以要找回這些貓咪很困難……」 「這樣呀、我完全可以理解妳的辛苦喔,因為我也很不擅長飛行魔法呢。」眉頭稍稍地揪在一塊,薇吉莉特猶豫地看向了身旁的斯圖爾得,以相當困擾的語氣小聲地詢問,「所以,斯圖可以幫一下我們嗎?」 身為使魔,他不能理解薇吉莉特為何不直接命令自己。 身為魔物,他也不能理解薇吉莉特為何會習慣性偽裝成另一個薇吉莉特。 斯圖爾得禮貌性地朝著兩人鞠躬後,便在原地恢復成本來的魔物型態;畢竟模仿魔法師的外貌也只是為了行動方便而已,他還是習慣自己原本的樣貌,在搜索上的效率也較高。 一如他所預料的,魔物的外形並沒有嚇到牠們,那些繫有金髮魔女親手製作的鈴鐺的貓,一見到斯圖爾得反而高興地主動蹭了上來,幾乎沒用掉多少時間,他就找齊了對方所說的數量。 十幾隻貓黏在龐大的獅鷲獸身上的畫面--薇吉莉特差點笑了出來,但似乎是為了保持對外的形象,最後也只是淺淺地笑著說「哎呀,不愧是斯圖呢。」這種明顯是在敷衍的稱讚。 金髮魔女拼命地道謝又給了薇吉莉特一把洋傘,才帶著寵物們回家。薇吉莉特撐開那把綴有許多蕾絲的漆黑洋傘後,哼著不成曲調的音符,也沒叫上他便自顧自地往蘭卡斯家邁步而行。 「薇吉莉特小姐。」再度變成人形的斯圖爾得禮貌地開口,「我可以請教您一個問題嗎?」 「呵呵,看問題是什麼囉。」 「您為什麼要說謊?」 薇吉莉特繼續轉著手裡那根洋傘,以俯視的角度--腳並沒有著地--微笑地望著斯圖爾得,後者筆直卻也不發一語地回視著那抹被陰影掩住的燦爛笑容。 她說了很多謊。 例如不擅長飛行魔法,又或是看向貓的青綠色眼裡有著些微的期待,卻還是裝作自己對貓沒有特別的興致。 「嘛--因為我很喜歡斯圖,所以回答你的問題吧。」薇吉莉特放開了洋傘,以雙手捧著他那顆維持著原形的魔獸頭顱,斯圖爾得以為她又要作出類似侵犯的舉動,但她僅是輕輕地說著,「說謊並不需要任何原因喔,只是彷彿呼吸那般自然地、說了出來。所以,斯圖覺得『我喜歡你』是實話還是謊話呢?」 「是……謊話吧。」斯圖爾得照實回答,因為薇吉莉特的眼中並沒有自己的身影,然而他目前也還不能理解魔法師及魔女的情感。 「我喜歡斯圖喔。」緩緩地鬆開手的薇吉莉特重新握住浮在空中的洋傘,鞋跟俐落地踩在地面上,「所以,這是謊話還是實話呢--呵呵,斯圖爾得不能理解的話,就不需要那麼努力辨別兩者喔。」 斯圖爾得不自覺地撫上被她輕碰的頰邊,內心沒有多餘的情感--他果然還是不能理解薇吉莉特。 * END
斯圖爾得專注地看著視線完全沒停在敞開的書本上的薇吉莉特。 猶如靈光一閃般的,那雙幽綠色眼裡悄悄地浮現一抹明亮卻也不祥的光采--被她盯上的獵物向來沒有掙脫的可能,包括他自己--當薇吉莉特以輕快的語氣說本次的任務有需要他的地方時,斯圖爾得便曉得自己也成為了她指尖下擺動的其中一枚棋子。 薇吉莉特優雅地闔上那本壓根沒讀入她眼中的書籍,唇角的笑意緩緩地上揚了幾分-- ◇◆◇◆◇◆◇ 「……館員小姐不是說了,你們這樣會造成別人的困擾嗎?請、請安靜一點,好嗎?」 薇吉莉特猶如誤闖狼群的綿羊般,涉入了圖書館員及三名青年當中劍拔弩張的氣氛,游移的眼神稍微表現她內心的畏懼,懊惱似的縮回了輕碰著制止對方的手。 「造成別人的困擾?我們只是高興地討論的聲音有點大而已。這樣,也算是打擾嗎?」沒給薇吉莉特反悔的機會,其中一名青年攫住了她來不及縮回的手,「還是說,小姐妳也想加入我們的討論?」 「不……請、請你們住手……!」 「別哭嘛,只是想跟妳討論一些--」 「請問三位要跟舍妹討論什麼?」 平板的嗓音不輕不重地響在他們的身後,與薇吉莉特外貌確有幾分相似的蘭卡斯,輕輕將手放在交疊她手腕及青年手掌的上方。須臾,青年像是觸電般倏地收回了手--那隻手確實冒出了淡淡的煙霧--猶如勝者的蘭卡斯則是回以一抹溫和有禮的笑容。 「蘭、蘭恩哥,沒事的……!你動手的話,整間圖書館都會燒掉的!」薇吉莉特邊驚慌失措地抓住高上自己許多的兄長手臂,邊向對面因疼痛而交錯著數種情感的青年說道,「你、你們還是先離開,要是被變成焦屍就完蛋了。」 領頭青年猶豫數秒並撂下幾句狠話後,識相地暫且離開圖書館。 ◇◆◇◆◇◆◇ 「薇吉莉特小姐。」陪同薇吉莉特向協會登錄完點數的回程,斯圖爾得情不自禁地發問,「您作的事情根本不能有效地制止那些人,他們下次還是會在圖書館鬧事的。」 「嘻嘻--可是,到時就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啦?」面帶笑容的薇吉莉特緩緩地拉住了斯圖爾得的手,模樣親密得像是兄妹又或是情侶,「最重要的是--樂子,也就是讓我高興喔。如果他們下次碰見蘭卡斯說要找他算帳……呼呼,光想就覺得很好玩。」 「……我會回報給蘭恩大人的。」 「哎呀,那可不行,斯圖現在是我的東西喔。」話語方落,斯圖爾得驀然感覺到左手傳來些許的疼痛,俯首查看時卻僅見得薇吉莉特以舌尖輕輕地舔著那塊被她灼傷的痕跡,笑容仍是一如往常的艷麗,「蘭恩哥哥不是答應我、在選拔期間你都是我的嗎?」 斯圖爾得難得沉默著沒有應聲。 「哎呀呀,不如就這樣留著吧--直到選拔結束為止。」薇吉莉特輕笑地收回了手,語氣顯得格外的事不關己,但斯圖爾得卻發現他不自覺地、慢慢習慣了她的任性。 事後,斯圖爾得端詳著那個燙傷的形狀有些類似刺在她右頰上的玫瑰。 --所以,薇吉莉特小姐又說謊了嗎?但是,她應該不會正經地回答自己吧? 最終,他僅是將這個問題默默地納入心裡,一如往常地。 * END
薇吉莉特是不諳水性的。 無關乎自身喜歡或者討厭,僅僅是不擅長而已。於是,當希斯頓協會四元老的梅森說明了本次考驗的內容後,她也二話不說地指使了身後的斯圖爾得。 「請問薇吉莉特小姐討厭水嗎?」 「哎呀,魔女也是會有一兩件不擅長的事情喔。」 「所以,薇吉莉特小姐不會游泳嗎?」 「身為使魔,斯圖你的問題有點多喔……呵呵,我不討厭你問我,但我也不見得會回答你。」 這次,她沒有說謊。雖然斯圖爾得時常提及一些她不願回答的事情,然而薇吉莉特也確實不討厭身為使魔的斯圖爾得過度出言干涉--如果那樣能讓他對我產生情感,也蠻不錯的嘛--抱持著這種不太正經的期望,她反而樂見斯圖爾得的過問。 在沙漏翻轉一兩次後,原本哼著小曲等待的薇吉莉特也不禁停下變化著指甲樣式的動作。 斯圖爾得的種族在梅傑蘭亞大陸裡算是高等魔物,天生便擁有與魔法師及魔女類似的魔力,可以自行施展一些中小型魔法,再加上獅鷲獸本身的體能相成,應該不至於會被湖裡的魔物打傷到上不了岸吧?但是-- 「哎……哎……斯圖你以後可得用『身體』報答我了。」稍嫌刻意地輕嘆口氣後,薇吉莉特猶如舞蹈般優雅地揮動著右手,在身體四周形成一層薄如蟬翼的保護膜,讓她能以陸地步行的方式踏入水中。 不若表面所見的湛藍色,凱恩湖裡的顏色是繽紛且絢爛的。明亮的日光與湖水融為一體,在她眼前暈開成有別於陸地的光影景象。可惜薇吉莉特壓根無心欣賞這片景色,雙眼僅專注地尋找斯圖爾得的身影。 --她果然很討厭水。 雖然已經利用魔法阻隔了湖水,但薇吉莉特仍然感覺到那股呼吸時跟著傳入體內的苦鹹,就算隔著防護膜、波浪拍打著肌膚的感覺同樣清晰得讓她幾乎保持不住意識。 --為什麼會討厭水? --不對,明明是「不擅長」而已。不是嗎? 喉間湧現了莫名的反胃感,薇吉莉特不自覺地止住了步伐,倒映於眼簾的畫面也漸漸變得模糊,那個似是而非的嗓音輕輕地、溫柔地、卻也極端殘酷地響在耳畔。 --因為足不出戶的格雷身上時常會傳來水的鹹味呀?薇吉。 對了、身為園藝師的格雷鄂姆開始沾染了水的氣息,是在她差點被淹死後發生的,日復一日、一點一滴、那陣水氣漸漸地吞噬薇吉莉特所喜歡的玫瑰香氣。 --是誰救了她? --格雷也在,但失明的格雷是救不了她的。 --所以是格雷以外的,誰? 「覺得痛苦嗎?那就忘記吧。」 「忘記是妳 。」 撮合了妳最喜歡的人跟他喜歡的人 ◇◆◇◆◇◆◇ --薇吉?薇吉! 「--薇吉莉特小姐。」 薇吉莉特極其緩慢地睜開了被水沾濕的眼瞼,映入雙瞳的並非記憶中那副沉靜卻又滿是憂心的容貌,而是沒有任何表情、正確來說,魔獸也很難擺出明顯的神色,以相當平板的嗓音呼喚著她的斯圖爾得。 「斯……斯……?」甫吐出一個模糊的音節,薇吉莉特便感覺到梗在喉間的水湧了上來,反射性地抓住了應該是斯圖爾得上衣的前襟,然後狼狽地咳出了苦鹹的海水。 「薇吉莉特小姐沒事了嗎?」 「…………帶我離開這裡。」 「您說什麼?」 儘管已經恢復了大部份的意識,但大腦似乎還不能完全控制身體,就算是揮動嵌有咒術的手指,這種基本的力氣也使不上來。滿滿的焦躁猶如方才淹沒了身體的液體,幾乎覆蓋住薇吉莉特的感官。 「我說了帶我離開這裡沒聽見嗎?」 稍稍驚訝於薇吉莉特不若往常,冰冷且明顯粗魯的語氣,斯圖爾得猶豫一會後貿然反問,「……女王的考試呢?」 「身為使魔的你,根本沒資格過問我的事情。」 「……我明白了。」 斯圖爾得默默地點了下頭,依照她的指示抱起了四肢明顯無力的薇吉莉特。薇吉莉特所說的是實話也是正論,所以他並沒有任何被刺傷的感覺,僅僅是感覺得到眼前的「薇吉莉特」彷彿變成另一個人--又或是「這個」才是真正的她呢?莫名地,斯圖爾得陷入了一個與自身無關的沉思當中。 「……………………對不起。」埋在自己胸膛的薇吉莉特以極輕,像是自言自語般的細柔嗓音說道。 薇吉莉特並非是位善良的魔女,甚至有點喜歡刺傷他人,微笑地注視著他們痛苦的表情,但那是基於她的「意願」才以言語傷害他人。然而,她並沒有「打算」傷害斯圖爾得卻硬是說了傷人的話語,所以她是為了這點而道歉的。 您沒有任何需要向我道歉的地方。以使魔來說是相當標準的應答,但是、斯圖爾得並沒有發出聲音。並不是對她感到生氣,更不可能是因為不打算原諒她,相反的,似乎是刻意地拒絕收下她的道歉。 為什麼呢?自他成為了薇吉莉特的使魔後,類似的問題便不停地累積下來。 * END